数月以来，英国传媒和社会掀起了一波又一波有关人口贩运问题的激烈辩论。英国公民联盟（Citizens UK）也于近日响应，在十一月十四日于伦敦首都大学举行了“终止人口贩运”的大会。吸引人的是，它也是在英首次的台湾妇女大会。英国公民联盟并将此次活动视为建立英国主流社会与华人社区合作的平台。

参与活动的有英国最大的妇女组织“国际兰馨交流协会英国爱尔兰联盟“(Soroptimist International of Graet Britain & Ireland, SIGBI)、“国际兰馨交流协会台湾专区”，世界华人工商妇女企管协会英国分会（GFCBW），台湾妇女协会（TWA）和中国妇女协会（CWA）。参与者包括了教会活跃人士，社区工作者和妇女工作者等等。他们要探讨的是甚么样的一个问题呢？

“人口贩运”这个与世界经济制度和全球化息息相关的问题，早于本世纪初就已有联合国的明文认可与界定。但问题的规模有多大，一直没有统一的数字。联合国的数字是全球每年有900,000人成为人口贩运的受害者。英国内政部估计，在2000年，有1,420名女性被贩运到英国，被迫从事性工作。内政委员会（home affairs committee）也做了一项研究，于今年五月份发表，表示“约有五千名女性（妇女和儿童）被贩运至英国从事性工作。” 各社会团体相继提出不同的数字。可以确定的是，被贩运至英国的女性(妇女和儿童)多数来自莫多瓦，罗马尼亚，阿尔巴尼亚，泰国和奈及利亚。根据英国打击人类贩运中心统计，在2004 年五月一日到今年三月26日之间，有105名人口贩子在英国被判刑。

而华人社区对此问题的注意，可以说是从今年五月份当英国《卫报》记者Robert Booth发表了一篇有关华裔儿童被贩运的消息开始。他的那篇报导声称，自2006年三月份起至今，至少有七十七名中国儿童从希斯罗机场附近的伦敦依凌顿区（Hillongdon）的福利院里失踪。该报导并声称，七十七名中国儿童之中，只有四名最后被找到。两名女孩在英国中部的按摩院工作一年后，回到了福利院。至於这两名女孩是在何种情况下从事性工作，以及是否被迫从事性工作，该报导并未说明。

而今年十月份，《卫报》的另一名记者Nick Davies则发表了一篇论点完全相反的报导。他说，“性剥削的人口贩运”（sex trafficking）的事实，早已被无法证实的数字所扭曲，而他说这就是为什么有关当局在上百个突袭行动里都无法找到人口贩子。该报导认为，既然性剥削的人口贩运受害者人数事实上较官方说法要少得多，那么政府经费的分配也可说是不符合事实需要的。

这两份意涵极端不同的报导，皆引发了各方激烈的辩论和探讨。而人口贩运问题，在华人社区里是一个甚么样的问题？英国华人团体是如何看待它的？

“人口贩运”(trafficking) 和“偷渡”(smuggling)

人口贩运问题上经常造成混淆视听的，是对“人口贩运”和“偷渡”界定的不清。定义的不清，造成了概念的模糊：所谓“非法移民”，“非自愿的性工作者”，“人口贩运”等等都被划上等号。这种概念模糊的最大受益者是国家——如果大众不了解“人口贩运”事实上不一定要跨越国界才能形成，那么打击“人口贩运”就和打击“非法移民”没有甚么不同了。国家对“人口贩运”的回应总是“加强边界控制”、“打击非法移民”。那么，国家的角色（比如，造成人口贩运的条件）就可被遗忘了。正如欧洲各政府擅长将无证移民数目的增加（政府的语言是：“非法移民问题的日趋严重”）归罪给人口贩子。与国家的角色息息相关的根本问题，如贫穷，则搁置不谈。

总的来说，由於有关“人口贩运”的论述，经常和国家对移民的控制紧密相连，如果对“人口贩运”和“偷渡”完全不做出任何分别，后果是模糊了对国家角色的理解。在这个意义上，对“人口贩运”和“偷渡”做出基本定义是有必要的。

国际上第一回对人口贩运问题作出界定的，是联合国于2000年十一月的“反国际组织犯罪”(UN Convention Against Transnational Organised Crime)规章。它明定“人口贩运”为“以威胁，暴力，或其他胁迫方式，绑架，或欺诈...来征召，运送，或接收个人，以达到剥削的目的。剥削包括性剥削，强迫劳动，或奴役...”“在人口贩运的情况下，当事人没有选择余地，只能接受被虐待。”这也就是说，‘人口贩运’的基本界定标准是它的强制性。在性剥削的人口贩运上，联合国的新定义和过去不同：它不再把自愿和非自愿的性剥削一概定在“人口贩运”的范畴内。它承认了自愿的性剥削不是“人口贩运”的状况。

而“偷渡”指的是一个不同的状况。联合国规章里对“偷渡”的界定是“将个人穿越国界地运送到一个非正式的目的地。” 来自中国的多数无证移民则是以‘偷渡’或签证逾期不归的方式留英。以“偷渡”方式来英的移民对於与“蛇头”的交易条件都很清楚，“蛇头”不需要对他们采取胁迫方式来达成协议。不过，虽然中国移民之中被贩运（trafficked）至英的较为罕见，移民在抵达目的地后，在某些少数情况下有可能陷入非自愿劳动，而构成被“贩运”的状况。

而反人口贩运的阵营需 明白的是，联合国规章事实上并非一套人权法规。它的目的，是要增进国与国之间的合作，加强边界管制，来打击跨国组织犯罪。它强调的不是保护人口贩运的受害者，而是保护国家利益。正如女性主义作者Rutvica Andrijasevic指出，事实上，有关“人口贩运”和“偷渡”的各种法规的宗旨，皆不是去提供人权的保护，而是保护国家边界。而在英国，对人口贩运的反对力量，也经常因为这种由国家主导的“去政治化”（中立性的人道主义），而造成反对力量被“收编”，不幸地成为国家移民管制的一部分。她也在“终止人口贩运”大会中提示了这一点。

在英国，某些基督教会已加入反对人口贩运的阵营。他们强调人道主义上和宗教精神上的支持受害者。然而，由於他们对人口贩运的根源和现象缺乏了解，他们的反人口贩运运动，很容易成为反移民的，而成为官方反人口贩运论述的一部分。在此次“终止人口贩运”大会中，即可见这样的宗教力量——基督教华人循道会的罗达明牧师的演说即为一例。他将人口贩运的受害者，政治庇护申请者，以及难民，都全视为等同。因此，他的论调是“英国的优越的福利制度吸引移民来英”，“英国移民法的漏洞造成移民涌入”，“政治庇护申请者用各种手段欺骗政府”等等。罗牧师服务于英国纽卡素(Newcastle)和米德斯堡(Middlesbrough)基督教华人循道会，过去1998到2007年年间并在Kings Cross华人教会传教。他说他见到难民人数不断增加。“现在在北部，我每周都见到有一百五十名难民来到我们教会。”问题是，这些政治庇护申请者和难民不见得是人口贩运的受害者。在意义模糊且充满偏见的诠释下，宗教团体（包括华人宗教团体）要如何能够真正去为“终止人口贩运”努力呢？

下期，我们将从『弱势儿童和青少年』和『终止人口贩运』运动的未来走向这两个方面来探讨，敬请关注。

来源: 英中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