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伦敦来到了英吉利海峡边的福克斯顿,站在了一个黑色铁栏围起的花园前。在蓝色的花海中央,是一幢褐红色墙体的带阁楼的三层小楼。多扇巨大的玻璃窗带着洁白的边框,下压在廊柱上的罗马式拱型门券典雅大方,葱绿的青藤爬满了小楼的一侧。这就是我此后三个月的家了。
房东哈伍德先生略矮微胖,是位机械学家,现已退休。他天性好动、好交朋友、酷爱读书,一有空就吹嘘他年轻时曾得到过棒球和曲棍球等的金牌银牌什么的,他的屋内及各处走廊里摆满了书架,如有人能顺手抽一本书翻一翻,哈伍德先生必定热情鼓励。我们楼里还住着几位从奥地利、法国、德国来此留学的姑娘,她们一下课不是忙着去海滩日光浴就是去舞厅,对哈伍德先生津津乐道的传奇一生心不在焉,老人恳请多读书的谆谆教导更成了耳边风。所以在福市期间,我便成了哈伍德最知心的朋友了。
一日,哈伍德先生发现我会画画,大为惊讶,一阵激动后,问我:“为什么不画大一点?”我说找不到垫纸的大画板。当天下午,他便叫我上车。一阵风驰电掣之后,我们来到了一座半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商店。“这是B&Q商店。只要有图纸,用这里的东西可以拼装成各种家具或房子。”他念叨着。在板材部,我挑了一块细腻而质轻的夹板,用铅笔在其一角围划了一小片,大约只占大板的十分之一。他让工人把板装上切板机后坚持不让我付钱。“这是我的礼物。你会成为拉菲尔的。”他一厢情愿地说着,便不知跑哪里去结帐了。片刻后回来,交上领货单,他拿起已切好的小板递过来问我尺寸是不是合适。我满意极了,哈伍德高兴得两眼放光。我们转身离开时,工人在后面高喊:“是不是要把这块大的送到你家?”哈伍德一回头:“不要了!”“怎么?你付了大板的钱,只买了这一小角?”我大惑不解。“今天没有小块的卖,只有这大的。”我非常感动,哈伍德却快活得手舞足蹈。第二天,哈伍德又执意为我买了欧洲最好的油画颜料。此后多年,画板与颜料一直伴随着我迁徙,我也总是因没画出任何伟大作品而惭愧不已。
哈伍德夫人比她先生略高半头,是个勤快的人,她常常“指挥”哈伍德做这做那,显然是一家之主。我常听到她屡屡提醒她先生已经很久没去教堂了,应该去一去了,哈伍德每次总是支吾着。有一次,他悄悄对我说:“你看,两次世界大战,法国、德国、英国的基督徒相互打个不休。如今,克罗地亚和塞尔维亚的基督徒又在打。这基督真能救人吗?”夫人则常说:“人不一定每天都想到基督,但不可能一辈子不要基督。”并认为我是个有指望被引到上帝脚下的好人,常在茶余饭后向我启示上帝的无所不能,直到有一天我无奈地答应去教堂观瞻,哈伍德夫人立刻叮嘱他先生周末开车送我去教堂,还电话给教堂牧师,叫他好好接待我这位东方来的客人。哈伍德夫人像我的学院院长一样确信:我是在此小城读书的第一位从中国大陆来的学生。
转瞬到了周末,哈伍德夫人特意一大早就起来。早餐之后,她捧来为我准备的一本装祯精美的赞美诗集,又把烫好的衣服帮我穿上,嘱我打好领带。哈伍德先生让我跳上他的车,然后向车窗外伸出头,对已经坐进后一辆车的老伴说:“我们先走了!”轰的一声,车子冲上马路,直奔郊外。“教堂远吗?”“在坎特伯雷。”我立刻想起那正是我朝思暮想的乔叟的故乡。
我们用了大半天在坎特伯雷的大街小巷游荡。“我喜欢和年轻人在一起,这样我就不会老。”老人说。“让我们永远活泼年轻,让我们永远像今天一样。”我想起这句歌词,便把它说给老人。我俩手握从小店里买来的特色肉馅饼,吃得满嘴油光光;两对眼睛则滴溜溜地东张西望。走累了,就去古意盎然的咖啡馆,或在街边盘腿坐下,聆听周末上街的坎特伯雷学院女学生动人的吟唱。在她前面的小纸杯里放下几个硬币后又赶着去参观《十日谈》中各个故事发生的奇异地方。当然,举世闻名的高耸入云的坎特伯雷大教堂也是一站。
直至傍晚,我们才意犹未尽地回到家。哈伍德夫人气得脸色发白,“你们让我们白等了!你们去了哪儿?”“去教堂了呀!”哈伍德先生若无其事地回答。“什么教堂?”夫人诧异起来。“坎特伯雷大教堂呀!”哈伍德咧开嘴笑,狡黠地朝我眨眨眼睛:“啊?我上了你的当!”夫人气得扔掉手中的绒线团,歪坐在沙发上,差点哭了出来。我满心内疚,不知如何是好。哈伍德先生得意洋洋,拉我去厨房,自己动手在炉子上架起了咖啡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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