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从不相识,但也许只有一把长椅的距离——这是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社会学博士张悦悦摄影展《长椅轶事》想传达给观者的理念。
7月26日至8月9日,张悦悦的作品在北京佳能中心西单展厅展出。花费3年时间、跑遍23个国家、34幅摄影作品——普通人和长椅之间不为人留意的故事,张悦悦以她独特的视角捕捉到了。影展以“长椅”为载体,以纪实为主要手法,表现了人与人、人与城市之间的关系。
《长椅轶事》影展开幕
“你我也许只有一把长椅的距离”
张悦悦并不讳言,她不强调摄影技巧。在她看来,摄影作为一种表达方式,能传递想表达的东西即可。“此次影展主要立足于将长椅作为连接个体与城市的纽带这一特点,引发人们对城市(生活)
的反思,及对他人生存状态的关心与思考。”张悦悦说。
正如影展序言所说:“或许,你也曾好奇:那把长椅上驻留过谁?见证过怎样的朝夕变迁?长椅未必一定会消融人与人之间的生疏,陌生人常常仍会选择坐在不同的长椅上,但长椅给每个人提供了在公共领域构建个人记忆的空间。”
一条普通长椅、一份褶皱报纸、一面深红色的老砖墙……位于展厅左侧的这张照片,张悦悦颇为喜欢。“结实稳固的长椅托衬出报纸的褶皱与脆弱,与此同时,背景砖墙及长椅的深重色块也衬出报纸的琐碎与繁杂,背景静而报纸闹,这种抓拍的作品既能使观者有置身于内的熟悉感,又能引导观者审视这些(生活)
中可能稍纵即逝且并不为人注意的戏剧性,置身于外反观社会(生活)
与城市节奏。”提到作品,张悦悦总有说不完的话。
为何会对“长椅”情有独钟?张悦悦说,她想通过长椅告诉观者,“不论我们是城市的螺钉还是时间的过客,长椅永远保持拥抱的姿势,承纳我们那些不经意却真实的(生活)
印记。”从另个角度,她给出了更深层次的理由:“长椅作为公共空间内常见的服务设施,本身体现着‘匿名性’、‘无差别性’及‘共有性’;但与此同时,长椅在被人使用的过程中,成为城市私人体验和个体记忆构筑的场所之一。”
迈入社会学大门
打动大名鼎鼎的贝克教授
摄影师仅是张悦悦(生活)
中的绚烂一角,她的大部分精力放在了学术上。摄影展开幕前,张悦悦刚完成博士论文答辩。
她的毕业论文《中国在普世化下的对干细胞的管理》被导师称为“精炼到压缩饼干中的压缩饼干”,同时被答辩委员——德国社会学家乌尔里希·贝克评价为:“她提出了普世理论的内在逻辑,这为以后的研究与普世理论的丰富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框架,她也系统地对发展中国家的普世化情况进行了实证,阅读她的论文,我都学到了东西。”
会选择普世理论为题撰写博士论文,张悦悦说完全缘于偶然。刚进伦敦政治经济学院读书时,有一次,她和导师聊得开心。“我一高兴,就喜欢去书店买书。”店里一本书的封皮吸引了她,“红色书皮的设计很有意境,纯粹是喜欢书的封页,才买了这本书。”就这样,张悦悦买下了乌尔里希·贝克的《普世视角》(CosmopolitanVision)。买回去当时没看,几天之后她才随便翻翻,这一翻就被书里的理论吸引了
巧的是,贝克每年都会到伦敦政治经济学院任教几个月。博一、博二均选贝克课程的张悦悦一直没有勇气主动和自己的“偶像”进行交流。直到博三,用张悦悦的话说,自己是在朋友的“挤兑”下,才抱着“我要完成一个任务——就是和贝克说话”的心态,请贝克签名。
迈出了第一步,张悦悦变得“勇敢起来”,她拿了自己阐释普世理论的文章,请贝克教授指导。“当时我留了电话,并没想过他会给我回电话。”令她没想到的是,贝克不仅打电话给她,还约她见面,地点约在了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历史悠久的主教学楼。张悦悦很早就来到约定地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来的贝克教授远远地挥舞着她的那篇论文,兴奋地说:“这篇文章太好了!这篇文章太好了!”这是贝克见张悦悦说的第一句话。
此后,贝克不仅围绕那篇小论文,和张悦悦进行了讨论,还破例邀请她参加其后不久的一个只有教授才能参加的高规格小规模学术会议,更邀请她加入其未来的项目组。在别人看来“太不可思议”的这一切,张悦悦说是自己的运气好,但偶然背后总有必然。如果她没有会为一本书的装帧就把书买下的随性,如果她没有为一场和导师投机的讨论就进书店买书庆祝的对学术的热情,如果她没有跨越主流研究热点,检测新生理论在不同国家实证经验的好奇与勇气,她就不会接触到普世理论,也不会把它运用到自己对中国的研究的尝试,更不会认识贝克,也不会有这篇备受肯定的博士论文。
时光不会倒流,往事不当假设,眼前只是一脸自信与平和的张悦悦。
每重身份都演绎得有声有色
“不希望说我是能人”
15岁写完第一本书《12岁,我在美国读中学》;18岁从北京700个报名的中学生中脱颖而出,作为少年记者奔赴悉尼奥运会;本科毕业于北京大学临床医学系;迄今举办3场个人摄影展;获得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社会学博士学位;为(英国)
皇家学会进行国际科研管理的调研……临床医师、记者、摄影师、社会学学者,“80后”的张悦悦把每重身份都演绎得有声有色。
“你一定很聪明或很勤奋吧?”这成了张悦悦从小到大被问到最多的问题。
张悦悦对此的看法是:“聪明、勤奋,在我所在的学校里,其实不占很大优势。因为每个学生都是这样。我觉得成功靠的是思维习惯,还有关键时你的决策。”
张悦悦口中的培养良好思维习惯,12岁时她随父母去美国两年的这段经历不可不提。“当时语言不通,父母也没时间陪我,只好自己跟自己玩,会在脑子里跟自己争辩,就像自己跟自己下国际象棋一样,我常跟别人开玩笑说,那段时间算是对社会学强调的‘反思’能力的初级养成吧。”读书期间的张悦悦是个活跃但又平稳的(留学)
生,“很多学生就会想,我要拿个好成绩,我要怎样,就是巴不得事情赶紧发生。但你在急速前进的过程中,也许会错过好多东西。如果节奏慢一点,你可能收获更大。而且你需要给自己停下来思考的时间。”
张悦悦的弦确实绷得没那么紧,她说最满意自己的是在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期间,能保证平均每天10小时的睡眠。但轻松的张悦悦,每月的工作量并不轻松,光阅读平均每月在1800页左右(不包括报纸杂志)。“我喜欢短时高效,而不是拖延。如果休息不好,高强度的工作也不会有效率。”张悦悦说。
在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学习的这5年,被张悦悦看作是她目前为止最快乐的5年。“这是一个寻找自我的过程,也是一个挖掘自己潜力的过程。那种感觉就是每3个月你就会踏着自己的‘尸体’前行。每过一段时间,你就会发现以前自鸣得意的作品的纰漏,对于学术人来说,这个过程挺‘自我毁灭’的,但与此同时,你会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更高的平台上。这个过程周而复始,从不间断,每次都会给自己惊喜,都会发现自己居然能跳得更高跑得更远,这种感觉非常美妙。”
听了张悦悦的故事,“能人”是张悦悦所受赞评中频度最高的一个词。谦虚的张悦悦对自己的评价却并非如此:“你和我聊天后,我不希望你说我是个能人,而希望你说我是个有意思的人。”